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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地走

2021-07-17 来源:尚佳旅游分享网


长到这么大,也听过、见过不少人离世的事情。活着的人为去了的人办理后事时都有一套古已有之的规矩或者程序用来套用。在乡下,尤其讲究有没有依着那不成文的规矩来办事。好事的妇女人家,会专一用大量的时间来观察、议论某一人家的丧事礼仪过程。但凡有一点不合乎规矩的,便会成为众妇女议论的焦点,久久不散,且久后还会被拿来作为其它办事者的戒律。

对于丧葬事宜儿时我也只是个看热闹者。同了许多乡亲围着已经悲痛不已的一伙人毫无顾忌地看。在大红棺木的后边拉着一串穿了白衣白裤的逝去人的亲眷。但在头上盖着白色的头盖,远远望去一片雪白,再加上唢呐在一旁奏起哀乐,气氛是相当的悲凉。但这也不妨一旁的观者亲自上了手去撩起头盖看盖下面的人有没有哭。仅流泪是不行的,根本没达到标准,要且哭且喊,泪水其实在此时并不重要,重要的却是哭喊声够不够响亮,这才是悲痛的唯一检验标准。

有不会表演的,只是默默地在头盖下面流“哑泪”。这很是惹得观者不满,难免会说几句,你还不哭,他(她)当时如何如何,现今你还不哭。听者若立刻放了声,倒也罢了。若还只是只流泪不出声,那么不孝的名一定是背着的了。而且以后一定成为教育小孩子的反面教材。

若是让悲伤的人喊够了嗓子,棺材就要入土去了。在一旁的直系亲属也不许立刻就止了声。还需拍了棺材,声嘶力竭地同了要拉棺材走的人闹腾着不让走。且等“棺”车行远了,仍需远望其离去,所谓的“一步三回头”。临了,大约这距离也是有规定的,还得磕头作别,以示依依不舍之情。

小时亲见我的二妈在五奶奶去了之后的一番表演。因为止她一个儿媳。于是在她的旁边立着二妈的一个亲戚,在小声地指点她该哭了,该跪了,该起了,该磕头了。二妈倒是个好“演员”,全程按“导演”的低声安排行事,最后一跪起来之后,二妈说了一句心里话,可算是折腾完了。那一句话我至今记得,就是对于她的不悲伤却又大哭大喊纳闷,一直跟在她的后面看着她。

还有一次,我有三大爷眼见得不行了,我不懂事还在三大爷家和他的女儿我的堂姐开心地玩。突然三妈跑进来,对我们喊:快哭,快哭,你三大爷不行了。我当时给唬了一跳,没哭出来。堂姐倒是真的哭了,哭天抹泪的,我相信她是真的伤心,丧父之痛让她难免痛哭流涕。又见三大妈要求砸烂一块窗户,又说趁身子热着呢,赶紧穿衣服。又要杀鸡,又要收拾家。总之是一团乱地开始忙。

我亲爱的三大爷,一个具有孩童性格的老人,只是闭了眼任由人摆布。他的儿子我的堂哥用热水替自己的父亲擦抹着身体,他的躯体便全身赤裸着在我们的眼前。而她的女儿犹拉着他的一只膊痛哭不已。

儿时,对于这些繁琐的礼仪规矩我所具有的只是害怕。每一个要求或者过程都是相当的神秘也相当地嚇人。因为谈论每一件事的时候,大人们不仅神情严肃而且还不准小孩子问为什么。过程又相当地复杂,大人们全默契,最重要的还是要求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或披红或挂绿,也有穿白者,也要这样那样地按大人的要求去做。这当然是最令孩子们讨厌的事了。

但于我觉得难过的却并不是让我这样或那样。而是为去了的人担忧。一个人倘或是真的有魂灵,他的魂灵此时若能脱离自己受尽病痛折磨的肉身,轻灵地离去,生的人为什么不能欢快一下呢?或者因为生者对死者的难舍,魂灵一进不忍离去,再复活过来,受病痛的折磨,这算是孝还是不孝呢?若是死了还能看到生者的种种表演般的哭喊,那么死者或也有心的话,心下又作何想?

一个人去则去矣,为什么他的魂灵在还不知去向之时再杀了鸡或猪的命陪进去。倘若是此人本来就有能耐,能带挈了鸡、猪升天。倒是好了,若或自己也还不行,还没等得下到地狱就又现着几条命得偿哩,这不是加重死者的罪孽吗?

我想,来时既然不是轰轰烈烈,去的时候自然也可以安安静静,不必让活着的人受那份当“演员”的罪。而死者也只让自己的灵魂能轻灵飞去,不要再看到赤身裸体的自己任人摆布或者是闻到小儿小女悲伤的哭声,以及看到他们不舍的眼泪。这也算是“安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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